小镇青年,困在赌博里
2022-04-16 12:01:50 博讯头条

新冠疫情再度来袭期间,来自广西、湖南、湖北、四川等多省不同地区的劝返通告,再一次将禁而不绝的电信网络诈骗问题摆到了关注焦点上。而在较小而偏僻的城镇中,赌博成风、网贷盛行、诈骗频发往往形成互为因果的关联链。

对于生活在小镇的青年一代而言,全新的信息冲击、颠覆式的消费理念正在深刻改变他们的生活,并将之导向与长辈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。


小镇:慢节奏生活下的另一面

早在“逃离北上广”一度成为热词的时候,没有那么大压力的二线城市乃至广大的城镇农村,被不少人视为更适合生活的选择。

没有高额房贷车贷的压力,四周也并非那种人人都在努力追求效率、追逐机会的竞争氛围,而是有一份还不错的工作,上下班打卡、周末周日享受生活,这样的生活方式展现出一种田园牧歌、岁月静好般的风格。

但是如同俗话所说,甘蔗没有两头甜,小地方不像大城市压力那么大,但与此同时,没有了对效率近乎极端的追求,习俗和人情的力量往往就会压过规则。


如果选择在这样的地方工作生活,较好的选项往往是依靠家族人脉和关系网找个轻松的岗位,最好是能走路上下班、午饭回家吃的那种。自我提升的动力通常不会太强,属于一种按部就班的工作状态。

然而,这些例证中仍然难免存在幸存者偏差。一旦对“城镇”的范围再放宽一点,家庭能够提供的起点再放低一些,不难发现,相当一部分青年的事业和人生状况实在算不上乐观。而出现在社会新闻中的电信网络诈骗团体,也恰恰有相当一部分由此而来。


把“混社会”当作职业

曾有媒体针对这一现象进行了深入调查,结论令人触目惊心:在闽西北一个较为偏僻的小村子,年轻一代中已经养成赌博习惯、并多少沾染过电信诈骗的人数,已经接近该年龄层总人数的四分之一。

这些人的情况往往有一些共同之处。

由于种种原因没有接受更高一级的教育,这就导致他们面对一些对学历、技能、经验等条件有要求的职位时,缺乏竞争的实力。不愿意像父辈那样一辈子拴在土地上,也不甘心去附近的工业区接受严格管理约束、朝九晚六。

其中不少人,最后选择了一般人口中的“混社会”作为职业。

往往越是那些地处边界、交通发达、商贸繁盛的小城镇,最容易滋生出各种灰色产业。这些游荡社会的年轻人从事的营生,通常都是在寻衅滋事、敲诈勒索、妨害公务、破坏生产经营之类的罪名边缘疯狂试探。真正走得远、碰红线的不是没有,但毕竟不占大多数。


例如开赌场、开小矿场、争夺工程、垄断行业,都是这些团伙的获利来源。而在团伙中跑腿打下手的人,也就是港片中所谓的“马仔”。

在马仔们自身看来,他们从事的工作并非充斥着暴力。所谓的镇场子、谈生意,需要粗暴应对的情况并不多。大多数时候只是需要有足够的人手、摆出凶狠的态势、展现“必要的时候用拳头说话”的决心,就能够搞定很多局面。

如果不考虑长远规划、可持续发展之类的话题,这一类工作其实也说得上钱多、事少、离家近。


有研究者认为,在通往赌、贷、骗的道路上,选择“混社会”的生活方式往往是迈出的最初一步。这一步看似只有些小危害,真正改变的在于人的思维惯性和行为模式。

比起细水长流、稳定上升的职业模式,混社会的人更喜欢赚快钱,期待着一夜暴富的到来。钱财到了他们手上往往也留不住,左手借钱,右手就会花出去。

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,既然工作内容之一就是赌场相关,那么自己去下场玩玩,实在是家常便饭的事。建立在这一意义上的小镇夜生活,也是充满快乐的。往往直到凌晨一两点钟,营业区域仍然灯火通明。


不少地方流行的赌桌文化中都有这样一项,即“输家不开口,赢家不准走”。大意就是如果某人赢钱之后提议散场,则代表此人没有义气,因为他打断了输家翻本的机会。散场的话只能由输家提出,而输家满心想的都是翻本,又怎么会轻易提出散场呢?

在这样的氛围之下,大多数的赌局都必须玩到尽欢而散。接着再去吃饭、唱K、按摩三件套,自然是由赢家结账买单。赢钱的人认为反正是天降横财,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感觉,请客往往十分大方;输钱的人则需要在其他娱乐中补偿快乐,也会起哄要求赢家请客。


实际上对于群体成员而言,赌博并不仅仅是打发时间的娱乐、挣取快钱的方式,更是社交一环,是确定地位和获取认同的有效手段。

长此以往,这是那个特定群体日渐形成的独特生活方式。这种今天有钱今天花光的生活方式看似潇洒随意,但却建立在赚快钱和冲动消费的基础上。必须要想方设法确保钱的来源,才能维持这种自由冲动消费的生活方式。

这就是赌与贷往往相连的逻辑原因。


网络时代的赌与贷

在前文所述那个总人口千人左右的小镇上,把赌博引入生活常态的青年人约有二十多人,但真正从中捞到了钱的极少极少。因赌欠债,才是客观现实的常态。据统计,这些人身上背的债务有多有少,少得二三十万,多的有两三百万。

网络时代的通讯、技术便利,一旦被用到赌博APP上,同样也能让赌博这种“服务”变得更容易获得、使用门槛更低,也就是获得了更佳的使用体验。


一个提供赌博业务的软件,从流行的炸金花、斗牛,到历史较为悠久的麻将、六合彩,只要有人想玩的赌法,总会有产品愿意满足。哪怕是最不起眼的碎片时间,他们也可以到微信红包群里赌一把,如果赢了,到手的差不多就是一包烟钱。

参与赌博变得更容易,参加次数变得更频繁,赢钱和输钱的几率自然也成倍飞涨。但想要提升收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,到了这个时候,同样具备极大便利性的网络借贷就入场了。


大规模整顿网贷之前,存在于网络上的各种借贷平台名目繁多,并且门槛极低。大部分情况下只要提供身份信息,就可以开户借钱,而随着提供的证明信息越多,例如驾驶证、房产证等,可借贷额度也就随之升高。

网贷成了这些年轻人放心大胆参与赌博的心理堤坝,然而这条堤坝却是虚无缥缈的。当借贷人拆了东墙补西墙,在各个平台和银行之间进行周转时,转来转去的其实无非数字而已。真到了所有平台都借不出钱的时候,也就是暴雷时刻的到来。


尽管如此,在一夜暴富、绝地翻本之类远景的诱惑下,赌徒们依然前仆后继。他们口耳相传的故事永远都是谁谁谁赢了一票大的,一夜入账数十万;但与此同时,真正占据了大多数的输家们,却从来不在这些故事中露面。

通常情况下,欠债数额只要还在父母承担能力之内,最后往往都是按大事化小的路线解决。毕竟父母也好,借贷者本人也好,首先必然会考虑自己一家在当地的面子。按照某些地区的惯例,欠债如果没有超过十万,那都是不值得说出来的事。


当初校园贷的种种事实被披露出来,引发了整个社会的大量关注和讨论。相比之下,发生在小城镇中的网贷似乎没有那么值得同情,毕竟这群借贷人差不多都是成年人,应该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。

然而换个角度来想一想,在称为象牙塔、相对更加单纯的校园内部,借贷消费、“先要会花钱,才能会挣钱”等等理念都已经如此深入人心;那么换到没有高墙保护的小城镇,人们受到的影响是否会比学生们更加强烈?


滑向诈骗的深渊

有的是网贷暴雷、对钱的需求比以往更加强烈,也有的是仍然沉浸在一夜暴富的美梦中不愿醒来,总之,当网贷平台也不能满足需求的时候,跨出最后一步的几率也就随之飚高。

在不少城镇的老居民圈子中,其实早有心知肚明的潜规则:如果某家的年轻一代一直以来都说不出在做什么常规职业,却又忽然之间出手豪阔、在赌场一掷千金,那么十有八九是沾上了电信诈骗。


这一条规则说不上什么严密推理,也不排除确实有一些情况是出于“恨人有笑人无”的酸劲。然而大多数时候,这个判断标准是相当准确的。

在国内开始专项打击电信诈骗之后,大量原本干这一行的人以团队为单位向东南亚偷渡,在缅甸境内、特别是其政府鞭长莫及的缅北地区落下脚来,重操旧业。

当然缅甸方面也同样会有针对诈骗活动的专项打击,每到这种时候,这些诈骗团队就会又转移到云南边境。要么就地继续从事诈骗,要么就蛰伏下来等待时机,等待缅甸那边的风头过去。


在疫情期间被官方通告劝返的人员中,一部分人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,才会长期滞留缅甸。

从混社会到赌博,再到网贷、涉足电信网络诈骗,这样的路线在不同人的身上展现出共性,几乎已经成了城乡分化大背景下小城镇青年一代典型的道路之一。

信息传输的速度越来越快,几乎人人都能通过网络了解到身边之外的世界。然而现实生活却有着种种限制,大量空余的时间应当如何填补?

小城镇人的眼光盯着城市,然而那些二三线城市的人同样向往着大城市的精彩生活。本质上来说,这并没有什么区别。


结语

老一辈的村民每每感叹,认为这个世道变了,“我们当年怎么样怎么样”,年轻人的事让他们完全看不懂。实际上,这正是消费主义大潮日渐蔓延的直接后果之一。

人的欲求可以是无穷无尽的,精神如此,物质也是一样。当“大把花钱买快乐”的人生态度成为流行和常态,与中国传统价值观所推崇的那种勤俭持家、精于聚敛的风气相比,两者早已截然不同。

如果要往更深的地方说,那些困在赌博之中、甚至深陷网贷和诈骗危机的小城镇青年,缺失的是对他们自己而言有吸引力的目标。这个目标可能是为了他人,也可能是为了自己,但一旦这个目标变为虚无,很难避免迷失的感受,不得不去从刺激中寻求慰藉。


官方参考文献:

《小镇青年,困在赌博里》,《新周刊》武汉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 吕德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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