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刚毕业工作那年,朋友圈总会被这样的文章刷屏:
《你的同龄人正在飞速抛弃你》。
文章里是各种数据、实例的对比:
你的起步工资,是否低于市场平均值。
你所在城市的购房平均年龄,又降到了多少岁。
同龄人的人均可支配收入,达到了多少。
那是资本热钱最多的时代。
无数敢闯敢拼的年轻人,找准了赛道,一夜暴富,成为神话。
那也是一个焦虑值拉满的时代。
按部就班地活着,是最大的罪过。
一转眼,几年过去了。
那种贩卖焦虑的文章,杀伤力逐年减弱。
因为比起被同龄人抛弃,无数同龄人突然猝死,才更让人感到恐慌。
2月23日,字节跳动的一名算法工程师,下班运动时身体出现异常。
在送医抢救41小时后,不幸离世。
他年仅28岁,入职字节4年。
也就是说,在人人羡慕的大厂里,卷了整整4年。
4年里,耗尽了青春和健康,像一根燃尽的灯芯。
刷到这条新闻,是在深夜。
我刚刚赶完稿子合上电脑。
常年熬夜在我身上的后遗症,就是脑子经常一片晕眩,手心止不住的发麻。
一个同龄人就这样走了,那种恐惧感,真切又压迫。
同样的噩耗,在今年年初还发生过一次。
2月4日深夜。
B站武汉员工“暮色木心”,在过年期间居家办公一周后,突发脑溢血,年仅25岁。
在B站发给员工的邮件里,我们可以看到这个男孩短暂的一生:
“暮色木心”在2020年5月加入B站,职位是ai审核租组长。
春节前,他还为小组制定了假期工作计划。
熟悉大厂工作节奏的朋友都知道:
内容审核,是最繁琐又耗费精力的工作。
24小时待命、倒班更是常态。
“暮色木心”应该是最“合格”的大厂人了:
年轻、身体好、卷得动。
可是死神点人,不过动动手指。
所谓的“年轻资本”,是那样不堪一击。
事实上在今天,年轻人猝死,早就不是偶发事件。
它没有征兆,随时光顾。
去年11月,一位35岁的中年男子在出租屋猝死。
生前,他也经历了高强度的加班。
这个高强度有多高呢?
据他的工作打卡记录显示:
在10月份,他有26天工作时长都在12小时左右。
从10月28日开始,到11月3日,连续上了7个夜班。
其中6个班的时长达到了12小时左右。
代入自己,我只感觉窒息。
有人可能会觉得:
如此没日没夜的工作,应该赚很多吧?
可是据澎湃新闻报道,该男子是物流岗位,月工资大概是六七千。
他没有名校背景,没有过硬技能。
只能用更多的工作时间,去搏相对更高的收入。
时间再往前推。
还记得那个23岁猝死的拼多多员工吗?
在和同事加完班后,一起走路回家的路上。
她突然倒地,经过6个小时的急救,依然没有挽回她的生命。
这样的例子,不胜枚举。
如果把这几年猝死的新闻放到一起看,你还会发现:
职场猝死者的年龄,也呈逐年降低的趋势。
过去,我们总在调侃:
大厂没有35岁以上的中年人。
因为他们不扛造,加班身体吃不消。
那时的我们都忘了:
在内卷盛行的今天,人人都是资本的祭品。
35岁只是一个数字。
它还可以被30岁、25岁替代。
那条死亡红线,已经离年轻人越来越近。
每当有类似悲剧发生时,我总会看到两种论调:
劝年轻人惜命,少熬夜,保重身体。
还有各种医学科普,教我们如何自纠自查,判断身体健康情况。
比如你是否脱发,是否睡眠质量低,成天昏昏沉沉。
这些都是身体发出的求救信号。
还有一种论调,是告诉年轻人:
加班与否,全看个人选择。
只要你足够强硬,就能拥有不加班自由。
但你们想过吗?
那些死在工位上的同龄人,又何尝没想过这些?
拿命换钱,从来不是主动选择,而是现实所迫。
在字节跳动那位员工猝死后,他的妻子在业主群的聊天记录曝光了。
男人生前的家庭情况,至此才清晰起来。
他和妻子,都是28岁。
异地恋8年,结婚3年,妻子目前怀有2个月身孕。
北京的房子,每月房贷21000,按揭30年。
要知道,2021年北京的平均工资,也才12000。
这个数字✖️2,还只是这个家庭固定开销中的一笔。
压力可以想见。
而这笔开支,全都落在男人的身上。
丈夫骤然离世,妻子连下个月的房贷都无力偿还。
她来不及悲痛,就要振作起来,想办法把房子卖掉。
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倒了,生活留给她的,是一地狼藉:
我会回到老家江西,与母亲一起在小县城生活,孕育孩子,抚养成人。
我希望能最大程度地为孩子存上一些钱。
我能做的就是保住宝宝,我真的挣不到那么多钱。
老公,我对不起你。
你看——
成年人不是不想停下。
可他们身上,往往压着好几座大山:
房贷、车贷、孩子的教育……
生活的打开方式,永远是hard模式。
一旦停下,天崩地裂。
而资本家恰恰捕捉到了人性的弱点。
他们人为地制造出这个庞大的系统,像漩涡一样,把劳动者卷入其中。
在这套新兴的价值逻辑里,加班和钱、能力、未来挂钩。
所以,我们“自愿”加班 ,“自愿”被PUA。
“自愿”赌上健康,去换更多的钱。
三年前,我在一家影视宣发团队待过。
这个行业,和今天的大厂相比,有过之无不及。
每次节目录制,就到后半夜。
项目启动时,连续一个月熬夜都是常态。
那段时间,我明显感觉到身体异常。
走在路上,心脏会突然撕裂般地疼。
眼前经常一片模糊,脑子记不住事情,总是嗡嗡嗡地,像过电流一样。
有一天深夜,我把改完的稿子给甲方发过去。
合上电脑,只觉得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。
跑进厕所洗把脸,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,太陌生了。
眼睛里都是红血丝,皮肤蜡黄,满脸油光。
我突然想到那个形容词——
“中年油腻男”。
是啊,少年是清爽干净的。
没有和生活交过手,自然无欲一身轻。
随着年岁增长,生活早就把我们锤打成了另一幅模样。
也就是那一年,我离开了那个行业。
我害怕有一天,死在八平米的出租屋里。
今天这篇文章,我知道大概率改变不了什么。
那些离开的人,只会留在冰冷的新闻通报里。
第二天,太阳照常升起。
我们短暂地哀悼后,又要在自己的轨道上继续拼杀。
但我依旧想要告诉你:
工作是谋生的手段,人人都想为自己挣回更大的赢面。
但人生是一场长跑,拼的是长久的修为。
你我生而平凡,顾好自己,才最该你花光全部力气。
当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时,你有说“不”的权力。
没有一份工作,值得你用生命当代价。
愿我们都一样:
健康,平安,活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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